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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只狼】天守阁的幽灵/The Phantom of the Ashina castle

永真/弦一郎,龙之归乡结局后续。说不好这里的两人是什么感情,这个故事也许算是一种剧院魅影。

 

苇名陷落的那晚,永真亲眼看着年迈的剑圣在天守阁居室走向生命的最后时刻——他面朝窗口,右手仍紧紧攥着刀柄。待从仙乡返回的狼赶到后,永真告诉他九郎持有贮水城区暗道的钥匙,准备逃往城外。没过多久,苇名一心的尸体竟化作灰烬消散不见。永真猜测是另一把不死斩的缘故。此时内府军的攻势已经蔓延到天守阁楼下,她只好迅速打开暗道,借着烛台微弱的火光摸索着回到了城邑的破旧寺院。

午夜时分,狼抱着沉睡的九郎出现在寺院门口。九郎此时已服下龙泪和冰泪,陷入永恒的长眠,之后将被送往仙峰寺变若神子处,从而继续归还龙胤的计划。狼请永真稍微照看九郎一段时间,他要去苇名城正门帮助已变成怨恨之鬼的佛雕师彻底解脱。从感情上讲,永真希望斩断佛雕师修罗之心的人是自己;可是她也明白,自己连穿越在火焰中坍塌的桥梁都做不到,这件事还是由狼做更合适。

永真再次见到狼时,天边已微微泛白。狼稍微受了点伤,不过他们共同的心愿已经了却。永真为狼治疗期间,狼给她讲了在苇名城外发生的所有事——持有另一把不死斩的弦一郎最终献祭了自己的生命,而从黄泉归来的苇名一心在与狼的一番死斗后,以一名武者的姿态慨然赴死。据狼所言,他们两人的尸体都没有留下。

 

永真在那之后一直住在空无一人的破旧寺院,但为了置办生活必需品,总要到城邑或城内行医赚点钱或食物。内府军此前在苇名烧杀抢掠,仅剩的幸存者中也有不少被强征去劳作,老弱病残则留在家中自生自灭。永真这样的年轻女子很容易被盯上,所以她出行时总要避开内府士兵。因为苇名地势险峻,土地贫瘠,经过战火的侵蚀更没什么油水可捞,所以内府并没有派大量军队驻扎。这让永真有机会悄悄溜到贮水城区,在墙外的芒草地拾到了弦一郎的弓——那是他唯一的遗物。

永真记得那把弓是一心给弦一郎的成年礼。原本被朱漆覆盖的弓身,布满了斑驳的焦黑痕迹,就像弦一郎被雷电烧灼过的身体;断掉的弓弦,仿佛也象征了弦一郎本人生命的终结。永真把它带回破旧寺院供奉起来,偶尔会擦拭上面的灰尘。

因为时常进城行医,永真多少能听闻内府军的动向。近来,士兵们似乎想要将天守阁作为自己的军事据点,可是在清理城楼的过程中撞到了恶鬼,每次进去都要死人。永真在天守阁生活了二十多年,心中自然清楚那里是什么情况。恶鬼一定是苇名沦陷后才出现的。

内府军猜测也许恶鬼专杀他们这些外来的士兵,便抓了一些本地壮丁进入天守阁探索,可是进去的一队人还是死了一个。据幸存者描述,那恶鬼是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,赤裸的上身几乎爬满了狰狞的焦黑痕迹;那披散的长发之下,是一双血红的眼睛。有传言说这是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,因为没人相信哪个人能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。

恶鬼血洗天守阁的事件被传出去后,内府军甚至不敢派人进楼收尸了。他们设置悬赏,希望能招募到能够驱鬼的人解决这个问题。永真听到他们对恶鬼外形的描述时,心中便断定那是弦一郎。不过她不能确认如今的弦一郎是否还能认出她。作了一番心理建设后,永真还是决定前往天守阁——最坏的情况无非就是被恶鬼杀死,可是在这满目疮痍的苇名国,永真也不再有别的牵挂了,与其麻木地活着,不如去试一试。她带上那把曾属于弦一郎的大弓,打开了许久未用的暗道,在一个午夜来到了天守阁居室。

刚打开天守阁居室的暗道口,永真就感受到一阵阴冷的气息。一团黑雾在他面前数十步的地方凝结起来,最终化出一名男子的身形。

“绝对……不容践踏……”那个熟悉的身影机械般地呢喃着,同时拔出了刀,缓缓朝永真走来。

“弦一郎!”永真预想过这种情况,她在喊出对方名字的同时也将大弓举到了面前,“还认得……这把弓吗?”说着,她小心地向后挪步,做好逃离的准备。

看到自己生前的武器,弦一郎的鬼魂停下了脚步,用那双不属于人类的赤红眼眸打量着永真。“是我的……”似乎有什么涌入了他的意识,弦一郎伸手便要将弓抢过来。永真见状,索性就松开手,随即握住刀鞘静观其变。

接触到弓的一瞬间,弦一郎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么混沌。他似乎也认出了永真,很快就收起刀,开口道:“永真……好久不见了。”

确认面前的鬼魂恢复理智后,永真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放松下来。她走到房间中央坐下,弦一郎则坐在她的对面。永真点燃身旁的烛台,弦一郎被黑雾环绕的面庞在温暖的光芒下显得没有那么可怖了。

“内府的士兵前一阵说在天守阁遇到了恶鬼,我那时就猜是你。”永真看着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,问,“我想知道,你在这之前是不是失去了意识?听说你连被派进来的苇名人都杀。”

弦一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,沉默片刻才回应道:“我并不知道自己之前都杀了什么人。自从出现在这里,我唯一的念头就是斩杀所有入侵者。如果不是那把弓,恐怕我也认不出你。”说到后面,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了一丝内疚。

“也许是内府军的所作所为让这里产生了大量怨魂,从而让你出现在天守阁。”永真分析道,“狼把那晚的战况都告诉我了,所以我也没想到你还能以这种形态重现在这里——说起来,距离那时已经过去半年了。”

“狼吗……”弦一郎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,“那忍者后来去哪里了?”

永真稍作回忆,说:“狼在仙峰寺找到了把龙胤彻底带离苇名的方法,在那之后就带着沉睡的九郎离开了这里。听说樱龙的故乡在十分遥远的地方,我想狼应该也不会回来了。”

弦一郎发出一声沉重的鼻息,但没有说话。

“樱龙借由龙胤吸取苇名人的生命力,把它带走总归是件好事。”永真继续说,“我知道你很不甘心,但事已至此……”

“不用再说了。”弦一郎突然打断她,语气有些强硬。他又顿了一下,重新调整情绪,反问道:“你来这里找我,总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些吧?”

“你现在恢复了理智,还会像之前那样杀死进入这座城楼的人吗?”永真注视着对方,问。

弦一郎的神情不自觉地变得凶狠起来,咬牙切齿地说:“内府军是一定会杀的。怎么?你想要劝我不要杀人?”

永真目光低垂,有意回避着弦一郎锐利的视线。她觉得那些烧杀抢掠的士兵该杀,可是如今的天守阁俨然成了一座被诅咒的废墟。恐慌甚至蔓延到了民间,城池的建设工作也无法顺利进行下去。尽管苇名国已经覆灭,可是仍有居民生活在这片土地上,总要想办法建立起新的秩序。变成鬼魂的弦一郎可以悄无声息地斩杀一个个士兵,但这样也并不能让苇名重新恢复生机。

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对峙着,直到永真重新抬起头,说:“我想请你帮个忙。”

弦一郎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回应,饶有兴趣地俯身向前,示意她继续说下去。

见弦一郎的态度软化下来,永真稍稍放下心来,继续道:“内府军在招募会驱鬼的人消除天守阁的诅咒。我前两天进城行医,听到有士兵议论,如果过段时间还不能解决,就把整座城楼烧了。我希望你能配合我演一出戏,这样我就能在内府军那里取得一定的话语权——放心,我只需要你不再随意杀人,不会伤害你的。”

弦一郎稍作思考,便领会了她的意思,说:“假如有人威胁到你的安全,我就该出手震慑他们了。不错的想法。不过我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天守阁,没法随时保护你。”

“我会在这里住下。”永真给出了自己的对策,“只要我把巫女的角色扮演好,不出意外,天守阁就可以归我管辖。”

弦一郎点点头,对这个想法表示认同。“你想什么时候与他们交涉?”

“过几天吧,我们得做出详尽的计划。”桌上的烛台快要燃尽了,永真的脸上也显露出疲惫的神色,“时候不早了,我先回城外的寺院,明晚再来找你。”她站起身,顺了顺裙子的褶皱。

“留下来吧。”弦一郎挽留道,“不会有人敢在晚上来的,你明早再返回城外也不迟。”说着,他化作黑雾重新闪现到永真面前。弦一郎比她高了太多,永真要仰起头才能与其目光相接。尽管看上去居高临下,永真此刻却感受到了一种恳求般的情绪。她没有拒绝对方,待烛火熄灭后便铺好被褥睡下,第二天早晨才通过暗道回到了寺院。

自那以后,永真白天照常进城行医,入夜后则通过寺院的暗道来到天守阁与那徘徊的鬼魂会面。

 

过了大约半个月,内府军的悬赏被一个年轻的女医师接下。她自称祖上做过驱魔的工作,只是后来苇名百姓不再受恶鬼困扰,她的家族便转而研究医术救死扶伤。起初自然有人不相信她,所以她提出亲自带人进入天守阁,届时她将依靠自身的灵力镇压恶鬼。原本士兵们因为怕死有些犹豫,领头的那个立马呵斥道:“一个弱女子都不怕,你们还怂什么?要是她没那个本事,就把她喂给恶鬼。”他点了三个人,不容拒绝地命令道:“你们三个跟她进去!”

永真带着三个士兵进入天守阁,弦一郎则算好时机,在他们面前现身。永真做出施法的手势,弦一郎就佯装受到攻击,让自己化作黑雾短暂地消散一会儿。一行人从底层一直上到楼顶,每次鬼魂出现,永真都能将其在一个安全距离下镇压住。三个士兵此时已对她的能力深信不疑,因为他们之前都见过恶鬼如何屠杀自己的战友。

来到天守阁顶层的居室后,永真跪坐在香炉边,转头对士兵们说:“我觉得这只恶鬼的情况有些不同寻常,需要通过仪式进一步调查。请各位稍作等待。”

士兵们只能看到面前的女人闭上眼,口中念念有词,不时捻动手中的佛珠。半晌过后,永真睁开眼,脸上浮现出一副了然的神情。“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,等出去再和大家解释。”

一行人安全返回楼外,军队的首领显然有些惊讶。永真向在场的人解释道:“那徘徊在天守阁的不是什么恶鬼,而是本地的守护神。我尝试和他交流过了。应该是战争导致这里产生大量怨魂,从而让这位守护神变得狂暴。我可以通过施法短暂地安抚他。”

“你就不能把他杀死,以绝后患吗?”领头人狐疑地盯着她,问。

“这位大人,恕我不能从命。”永真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说辞,“本土的神灵与一般的鬼魂不一样,是不能被杀死的——只要这片土地仍然存在,那么神灵就能保有活力。我们能做的,只有尽可能平息这位守护神的愤怒。”

“那你倒是说说,我们要怎么做?”

“依我看,只要治理有方,将来土地丰收,人民安居乐业,这位神灵就会慢慢平静下来。”永真不紧不慢地说,“在此之前,如果有人要进入天守阁,只要有我陪同就可以保证安全。我请求搬进天守阁顶层长住,这样能防止那徘徊的神灵再因怨魂的力量发狂。”

因为有那三名士兵的证词,在场的所有人都接受了永真的说法。人们对她的称呼,也逐渐从“医生”变成了“巫女大人”。

 

一天晚上,弦一郎在天守阁居室现身,对正在看书的永真说:“那些内府士兵还真听你的话,这才没几天就把整栋楼都清扫了一遍。之前每天看着各种人的尸体散落在地上,我都感觉恶心。”

永真放下书,转身与对方交谈:“有不少还是你造成的呢。不过我觉得他们不会一直这么听话,到时就需要你帮忙了。”

“是啊,再和平一阵,他们可能就觉得你对他们没用了。”弦一郎微微眯起眼睛,“他们中有些人对你虎视眈眈,我都看到了。”

“苇名的守护神,一定不会放过对巫女大人不敬的家伙吧?”永真没有正面回应他,而是轻笑着反问道。

“当然。我会让他们见识到‘天罚’。”弦一郎的眼睛散发出危险的红光,“任何人都不会有机会伤害你。”

 

一段时间后,永真的房间外出现了一具被雷电劈焦的尸体。永真在与内府军队就此事交涉时,弦一郎在暗处观察,发现队伍中的人多多少少都表现出了几分忌惮。天上的雷电怎么可能精准地打在楼里的人身上?看尸体的位置也能想象到,那人一定是因为心怀不轨,才触怒了守护神。也许是为了撇清关系,有的士兵还站出来证明那人说过什么不干净的话,请求巫女大人和天守阁的神灵放过其他人。永真和弦一郎对众人的反应十分满意。

平时行医的善举与适时的威慑,让永真逐渐建立起了在军中和民间的威望。她提议把天守阁改为祭祀与学习的场所,平日就在这里向居民传授医术或从前苇名国书库中的其他知识。“神灵大人告诉我,他对现在的状态很满意。”永真如此对军队汇报。

 

几年后,苇名的耕地得到充分开垦,尽管土地仍然相对贫瘠,但养活目前的这些人口不成问题。如今的苇名没有了龙胤的影响,曾经扭曲了各种生灵的不死之力也慢慢退出了人们的视野。名义上,这片土地由内府军队统治,然而有关民生的事情,他们都会征求住在天守阁的巫女的意见。

弦一郎作为鬼魂,平时也没有其他事做。在永真取得稳定的话语权后,他几乎不再杀人了。白天,永真偶尔会借着祭祀的机会告诉他苇名的发展状况。弦一郎也会隐去身形穿梭在整栋楼中,见证天守阁的新生。入夜,二人就在顶层的居室独处,有时也会到楼顶的道场散步,俯瞰已得到充分修缮的苇名城。他们并不总是有话说,所以这段独处的时光也时常在沉默中度过。

 

“永真,我的力量似乎变弱了。”弦一郎在某天忽然说,“我不知道该不该为此感到高兴。我因战争的怨魂而徘徊于此,那么我的力量减弱应该就意味着……萦绕在苇名的怨念,也随着土地恢复生机而慢慢消散了。”

“是啊,按理说是件好事。”永真的表情却没有流露出与之相称的喜悦,“可是……苇名的守护神还不能这么快就消失。”

“其实你早就不需要我的协助了。”弦一郎没有看她,而是望向窗外,“就算我哪天消失,你一个人也能把巫女的角色扮演好。这样一来,我也没有遗憾了。”

“请不要再说这种话了。”永真反常地加重了语气,“我需要你……陪我继续演下去。只要在这个身份下生活,我就无法完全对其他人交付信任。”

弦一郎听到她的话顿感欣慰,却只能露出一个苦笑——当然,永真并没有看到。

 

就这样,不知是什么缘故,尽管苇名的状况逐渐欣欣向荣,弦一郎依然以鬼魂形态留在天守阁。十年,二十年,三十年,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。鬼魂的样貌不会改变,可是永真栗色的头发已经全然花白,岁月也在她的脸上刻下了一道道纹路。到最后,弦一郎的力量已经被削弱到只能连续维持人形一个小时。永真也因为多年的操劳愈加虚弱。他们也不知道谁会先离开。

“我打算在今年入冬前就安排好卸任的事情。”永真在一次夜谈中对弦一郎说,“我的身体状况已经无法继续了。”

“我也……很勉强了。”弦一郎的声音也多了几分疲惫,“在你离开前,可以将我斩杀吗?我已经在这里徘徊了太久,如果终究要走向消亡,我希望由你来……”

“我明白。”永真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,“能够撑到现在,真是……辛苦你了。”

 

一个月后,苇名地区备受敬重的巫女宣布离开居住了三十多年的天守阁。她声称要用自己的生命完成最后一次祭祀,向神灵祈求来年风调雨顺。这最后的仪式需要在无人的深山之中进行,所以她不允许任何人陪同。无论是军中的士兵还是普通的民众,都不禁为这位将一生奉献给这片土地的巫女流泪。

当晚,永真在天守阁居室唤出弦一郎。天守阁的幽灵端正地跪坐在她面前,看着她将专门用于斩杀怨灵的神之飞雪涂在剑刃上。

“动手吧。”弦一郎的目光没有一丝颤抖。

永真咬咬牙,深吸一口气,朝着面前的鬼魂挥出刀刃。忽然,她重重地咳嗽了一声,一个没站稳便跪倒在地。紫色的火焰已经开始灼烧弦一郎的灵体,他却在疼痛之下伸出双臂将永真抱在怀里。神之飞雪也能对人类造成伤害,可是永真却更加用力地拥抱住身前那永远年轻的鬼魂,直到整个房间重新归于黑暗。

鬼魂的触碰没有余温,永真看着空荡荡的房间,恍惚间觉得也许这几十年来徘徊在天守阁的幽灵,都是她脑海中的幻想。可是神之飞雪带来的灼烧感却提醒着她,方才的告别是真实存在的。

 

一年后,苇名修缮了不少山间的道路,这才有一队人发现城外的那座破旧寺院。里面无人居住,只有一具女性骨骸躺在早已熄灭的香炉旁,怀中抱着一把焦黑斑驳的断弦大弓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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